鄉愁是伴我長大的麥草老屋,鄉愁是風箱催生的裊裊炊煙,鄉愁是紡車抽出的綿綿長線,是下代人再也不懂的三叔二大爺、七大姑八大姨。 我說鄉愁是納底子,孩子們都笑了,就因為他們這壹代人已漠然不知它是什麽。而他們父輩以前的人除了睡覺,和它形影不離,每個日子都離不開它無言的陪伴。 納底子也叫納鞋底,在鞋底沒成型之前稱底子也是準確的。如今的人只是在書畫及影視作品裏見過,定格在女人壹手抓著鞋底,壹手持著大針,殊不知看似完美動作的單個畫面哪能把納底子表現得淋漓盡致。 底子很堅硬,不硬就不耐磨。大針上的麻繩可不像線那麽細,中指上的頂針上排列著壹層層有序的凹點,凹點的作用是頂住針底部不讓它打滑,使手指用上力氣讓大針穿過鞋底子。悍馬糖 漢馬糖這是個非常集中精力的動作,書畫定格的只是這壹幕。特別是針穿過鞋底子抽麻繩的噝噝聲,猶如歷經千辛萬苦走向勝利與光明,滔滔江水順流而過,舒暢得讓人心醉。 妳可知道,納成壹只鞋底包含了千百個這種壹針壹線的重復動作。 鞋底材料妳知道是怎麽制成的嗎?做鞋底的材料叫擱板,先用搓繩子的原麻坯拿梳子梳理出兩三寸長、很順溜的小段,看起來蓬蓬松松的壹大堆。再翻騰出以往積攢下的破布,選壹個晴朗的好天氣,拉開風箱點上火,再添半鍋水,攪半碗稠稠的面糊,這叫打漿糊。 漿糊打好涼下來,在院子裏早準備好的舊門板上鋪上那些舊布,把漿糊塗在布上打底,把麻坯壹縷縷貼上去,然後再鋪布、貼麻坯。這樣做上幾層粘實粘牢,放在太陽底下曬幹,壹張擱板就做成了。 有意思的是,女人們在納鞋底時有個不經意的重復動作,就是拿針尖不斷在頭上摩擦。原來頭上有頭油,女人們為了讓針穿過厚厚的底子時輕松滑溜,就下意識抹自己頭上分泌的油。 夏天,鄉親們圍坐在村口乘涼,邊聊天邊納底子。冬夜,女人們借著煤油燈噝噝啦啦也不停,反正壹年四季妳都會見有人納底子。 平時女人們就拈麻繩,麻坯在她們大拇指和無名指手肚間噝溜溜吐,轉瞬就是長長壹大截,準備著平日納鞋底用,大老爺們兒壹般弄不成。 壹雙鞋子做成要費很多個晝夜,透著不少付出與心血,凝聚了無數深情與辛勞,穿在腳上才覺得特別珍貴有意義。這是當今機械流水制作無論如何也無法比擬的。 納鞋底是遠去鄉愁的壹個縮影。但每想起這些過往的壹幕幕,就能讓人寧靜,讓人回味,也讓人奔忙疲憊後駐足惆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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