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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親情] 「在母親病倒的這一個晚上,突然間,我長大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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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間,我長大了。
作者:何國全(亞羅士打)

母親過了79 大關,耳聾眼又花,但那張還算靈活的嘴巴只會嚷叫流年不利。一向來和母親齟齬相對,對於她的妄加猜疑,我選擇置若罔聞,免得一頂起嘴來,僅會加深本已跨越不過去的代溝。

母親脊髓骨的疾病日愈嚴重,過著乞靈藥石的日子,想要挺直身子都還得使一把勁。為她做了斷層掃描,安排了手術日期,她卻臨陣退縮,還歸咎於神權不可違。神明說要等過了她的80大壽,才能擇個好日另做打算。我無可奈何地順從著她那守舊的思維。

“那就先拄個拐杖吧!”我想起了先父唯一留在我身邊的遺物。她卻不想見笑於人,還駁說她以前操膠刀,每天可以割500棵膠樹的光輝史。她把銀發染黑,企圖掩飾著歲月的痕跡,但蹣跚的步履卻驅趕不了流光的無情。佝僂的背影,馱著生命里最後的一個包袱——病痛,一個我分擔不來,也不曾想過要如何分擔的包袱。

她口口聲聲中的惡運,果然接踵而來。話說一天,她騎著腳踏車串門子去,歸途中被猖狂的攫奪匪搶走了項鏈,還被推了一把,摔了一跤。她吉人天相,沒有頭破血流,只是一拐一拐地推著腳踏車回來。

我倒杯水給她壓驚,也遞上兩顆止痛藥。我輕描淡寫地說錢財乃身外之物,人沒事就好。“那是你爸爸送給我的嫁妝,未曾脫下,卻被搶去了。”母親的傷感,令我楞住了老半天。這條戴了半個世紀的項鏈,拴住了多少對父親的思念?我不曾留意。

依稀記得母親曾提起,當年她為我哺乳時,我那蓮藕般一節一節的小手,老愛捉住這條項鏈,不停地晃呀晃;但我羽毛豐滿後,卻對它視若無睹,毫無留戀。


兩天後,她獨自回鄉下的老厝去,說是要向神明還願,我猜她是順道向先父的遺照訴苦。先父駕鶴西去多年,那段父子情已漸漸從我的生活中淡化,但他仍舊是母親最好的聆聽者。對於母親重重的心事,我何嘗不是耳聾眼又花?
熱情的鄉親比我更要得人心,在知曉母親不愉快的事件後,帶她去乘郵輪散心,好讓她把心中的苦悶,撒到海中去。這也難怪母親有事沒事,就會借故溜回鄉下小住幾天,那里的確有她太多化解不開的情結。

豈知,母親禍不單行,在郵輪上吃了生冷的西餐,吹了一晚的海風後,反倒是病懨懨地被送了回來。見她又嘔又瀉,四肢乏力,昏沈沈的樣子,我漏夜把她送進了醫院,心底也不禁念起了佛號來。行醫多年,我這才體會,當自己的至親病倒時,所要求助的,不只是藥物而已。

在為母親打點滴時,我才察覺這是第一次端詳著她的手。那一邊操膠刀,又一邊為我遮風擋雨的手,它的關節什?時候變得如此彎曲?幹癟的手背爬滿了蚯蚓似的靜脈,蜿蜒地穿過東一片西一片的淤血。天啊!那天我竟是如此草率,忽略了這些傷痕。母親到底還有多少的傷痛,是我不聞不問,置身事外的?

望著緩緩落下的點滴,我聯想到母親給予的愛,像瀑布日以繼夜地傾瀉,在我的心里匯成一股股奔騰的暖流;而今天我能回報的卻僅是一點一滴,冰冷的生理鹽水。

母親幹澀的嘴唇,使我職業性地加快了點滴的速度,但這一個動作,卻仿佛是在加速彌補我的過失。我深自疚責,咽喉也哽住了什?似的。眼眶慢慢地濕了一圈,心底的慚愧,終於滴了下來。

“媽,我來為你祈願,你會快速痊愈的。”心里是這?想,但說不出口。把象征醫學權能的聽診器擺一旁,我模仿著母親在我們年幼病倒時,虔誠的祈禱。以前我嘲誚那是愚昧無知,現在我明白那是愛,在聲聲的祈願中,散溢了出來。
不知什?時候,母親已張開眼睛,眼神渙散地看著我。一臉病容的她和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,不曾要求孩子分擔她們的酸楚。皺紋爬滿臉的母親在我眼里漸漸老去,但我何曾在她心中長大?

讓母親擔憂了四十多年,今晚我該長大了。


我握緊她的手,說:“媽,等你出院後,我來當你的拐杖,好嗎?”母親在病容里展露了一絲笑顏,我的心頭當下舒爽多了。
年邁的父親舉步緩慢時,我特地為他買了一根拐杖,自以為那是給予父親最好的孝養。但那根拐杖沒用上幾次,就隨著父親的離去而束之高閣了。我連他的手都沒牽過,只在瞻仰他的遺容時,緊握了一把不可磨滅的遺憾。我不想再將這個愚蠢延續在母親的身上。

在母親病倒的這一個晚上,突然間,我長大了。

媽,雖然我無法分擔您的病痛,但我可以是能讓您感到驕傲的精神支柱啊!我要用心體會,我們這兩雙同樣操刀的手緊握在一起時,所發出的光和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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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(助跑~~~~~~~~~~~~~~~~~~)) 我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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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動!我哭哭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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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地...超感動...哭啊....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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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覆 1 # Si Kin Na 的文章

她把銀髮染黑,企圖掩飾著歲月的痕跡,但蹣跚的步履卻驅趕不了流光的無情。佝僂的背影,馱著生命里最後的一個包袱——病痛,一個我分擔不來,也不曾想過要如何分擔的包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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